说着，陆清恬已经挺着大肚子，十分艰难地跪在姜戎修脚下，拿着手帕要去擦靴子上面的雪。
陆清恬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，行动起来有些不变，不知怎的，她身子一个不稳，竟朝着后面栽倒过去。
“小心。”姜戎修连忙将人扶住，见她脸色苍白，又把人拉了起来。
“皇上，万万使不得。”陆清恬低着头道，身子轻轻靠在姜戎修肩膀上，“陆氏是戴罪之身，应该日/日闭门反省，不敢劳烦皇上。”
她低着头，一脸的愧疚。
屋檐上有积雪被风吹落，簌簌落在几人的肩膀上。
薛绾在一边看着陆清恬腆着一张脸演戏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本以为把她安排到储秀宫她就能消停一阵子，可是现在看来，这女人的道行比她想象的要深的多。
她朝着陆清恬身后的青青使了个眼色，开口道：“还不赶紧扶着，要是陆氏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差错，本宫唯你是问。”
青青前不久才和薛绾达成了交易，这会儿立即会意，连忙从姜戎修手里接过陆氏，规规矩矩站在了一边。
姜戎修举步要走，低头看见陆清恬身上半旧的衣裳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，话到了嘴边，还是没说什么。
离开储秀宫，两人一前一后往凤鸣宫而去。
“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把她安排在储秀宫吗？”半路上，薛绾忍不住开口道。
姜戎修步子一顿，快走两步追上薛绾，道：“我说过，后宫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处理。你这样做，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。”
“你就这么相信我？”薛绾哑然失笑。
本以为姜戎修会在意陆清恬现在的处境，今天这些恐怕又是这个女人精心演的一出戏。
薛绾从来没有克扣过储秀宫的用度，可是陆清恬今天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出现在姜戎修面前，穿的也破破烂烂，摆明了是一出苦情戏。
姜戎修不明白其中的原委，只是道：“你是后宫之主，我相信你会公平公正地处理这些事情。”
他说着，从琥珀手里面接过狐皮围脖，细心地帮薛绾系上，“外面冷，别着凉了。”
“好。”薛绾抬头看着他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姜戎修真的是越来越会疼人了。
到了凤鸣宫门口，姜戎修把薛绾送下，这才转身回御书房。
薛绾坐在软榻上，拿着手炉暖手，琥珀走过来道：“娘娘，今天那个陆氏，恐怕又白忙活了一场，大冷天还跪在雪地里演戏，真是难为她了。”
“就算她不为自己想想，压盖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，真不像是一个快要当娘的。”
薛绾淡淡一笑，抬头道：“陆氏这肚子已经怀胎六个月，过年这一月就不折腾了，得找个机会让她搬出去。”
薛绾心里面细细算着，陆清恬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反常，无论如何，都不能让她继续在宫里面呆着了。
琥珀倒了一杯热茶过来，笑道：“不过还好皇上对娘娘信任，就算那个陆氏再怎么折腾，只要皇上不信，奴婢就不信她能折腾出什么来。”
薛绾抿着嘴笑，琥珀这话，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。
从最初的安亲王府到现在富丽堂皇的皇宫，和姜戎修一路走过来，两人间的感情毋庸置疑。
她并不看中权利亦或者是地位，只要他始终把她放在心尖尖上，这就足够了。
已是掌灯时分，雪还在下着，放眼望去，白茫茫一片。
方嬷嬷拿了李公公送来的账本，在一边细细禀报道：“娘娘，过几日就是除夕家宴，按照惯例，陛下会在交泰殿举行家宴，这几日也该张罗了。”
“方嬷嬷说的是，”薛绾接过那账本慢慢翻着，“在京城的王爷不多，能来宫里赴宴的，有硕亲王一家，邢太妃，也就这些了吧？”
她抬头问方嬷嬷，往年参加家宴的大多是后宫妃嫔，这回倒是冷清。
“皇上特意准许萧家，云光公子，姜玉公主，还有年后就要去莫州上任连山王夫妇也来参加。”方嬷嬷细细回禀道。
萧家是看得薛绾的面子，至于姜煜琛和薛颜，则纯粹是因为可怜他们了。
只是，云光也能来参加这样的家宴，薛绾倒是有些意外的。
“嬷嬷，云光不是宫中的乐师吗？”薛绾疑惑道，想起他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就觉得头痛。
方嬷嬷和气一笑，道：“娘娘有所不知，云家是先皇后的母家，陛下在云家有两位舅舅。只是那位嫡出的大舅膝下只有一女，云光虽然不是嫡出，但现在来看，倒有可能成为云家下一任的家主。”
薛绾嗯了一声，轻轻拨弄着手里的小暖炉，勾了勾唇角。
沧州云家，已经有两位皇后出自这个家族，在南萧也好，北辰也罢，无人不知。但是云家历来低调地很，虽然云家的商铺酒楼开遍了九州，但并没有人在朝中为官。
富可敌国却又低调内敛的云家，若把这么大的家业交到老不正经的云光手上，不晓得后面会怎样。
想到这些，薛绾脸上的笑意更深。
与此同时，海棠宫里，陆清恬正对着一盏孤灯暗自伤神。
“师妹，你这又是何苦呢？”宋海宁拧着眉头，站在陆氏身旁，“你听我一句劝，跟我回沧州去，师父他可以既往不咎的。”
陆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，眼底满是不屑，“这是我的事情，如果你不打算帮我，就别来干涉我。”
宋海宁一愣，眉头皱得更深了，叹气道：“我不是不想帮你，只是这监察御史一职能落到我头上，是皇上不计前嫌，对我的信任，我怎么可以……”
他一句话还没说完，陆清恬已缓缓站起身来，柔声道：“嘘，师兄，这件事情，你知我知，再不会有别人知道了。”
见宋海宁还在犹豫，她又道：“我知道我现在做得事情不对，但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，能走到今天，全都是那个女人在逼我！所以，最好不要逼我再做出什么事情来！”
说到最后，陆清恬清丽无比的面容竟然变得有些狰狞。
宋海宁握着拳头，沉默良久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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