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碟子里的朱砂,并没少多少。”凤凝烟淡淡地道,“可见,说批阅奏折是假,但他却因为什么事,一夜没睡觉。躲来书房,不过是为了瞒着我罢了。”
兰珠一听,急了:“怎么会这样?皇上从来也不会对娘娘隐瞒什么的,最近怎么这么奇怪?”
是啊,从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,不用凤凝烟问,沈凌绝就会叫她去乾元宫议事,或者回来吃饭的时候和她唠叨半天,或询问意见。
但是最近这些日子,他对前朝的事缄口不言,起初凤凝烟还以为他只是想让她休息休息,但时间长了,她感到不是那么回事。
凤凝烟颇有些心灰,却知道问沈凌绝也是问不出什么的,只得将这样憋闷的情绪压在心底,无力地睡回笼觉去了。
只是心里有事,她终究是难以睡踏实,梦魇连连,惊醒时浑身冷汗。
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可如今却也有了害怕的事,以至于梦里都揪着心。
她怕沈凌绝变了初心,对她这个背后有十万雄兵做靠山的皇后、对凤家生出忌惮;又怕朝臣上疏谏言皇帝,说皇后专宠,要皇帝广纳后宫。
醒来之后,觉得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何其真实,一股莫名其妙的忧伤情绪便涌上心头。
恰好叶柏苦准时来请平安脉,见凤凝烟心情郁郁,便叮嘱道:
“皇后娘娘正在孕期,很多孕妇在产前产后都会感到不习惯,从而抑郁多疑。无论什么事都要放宽心,做些开心的事情,有助于缓解这样的消极情绪,对孩子更有好处。”
“叶太医是说,本宫心情不好、胡思乱想只是孕期的正常症状?”凤凝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。
叶柏苦点头笑道:“是啊,莫说是头一胎,就是生过好几胎的,也会因为紧张而心情不快,看什么都不顺眼。”
这话倒是说到了凤凝烟耳朵里,她心想,原来我只是因为月份大了产生的紧张情绪,所以才胡思乱想啊。
无论是与不是,为了孩子好,她还是如此告诫自己,并让兰珠和雨潺想些消闲玩乐的事来做,才慢慢将心里那股委屈和郁闷抛开了。
沈凌绝回来后,凤凝烟也是只字未提自己的不快,依旧笑语嫣然地命人备好午膳,陪他一起吃饭。
而沈凌绝见她丝毫没有什么异样,也就放心了,还以为昨夜的事情,她没看出什么端倪。
然而曾经亲密无间的两夫妻,心中有了隐瞒对方的事情,终究是如同隔了一层,白天相敬如宾,夜里便成了同床异梦。
沈凌绝心里有事不能对妻子诉说,独自支撑压力,已是累得憔悴不堪,日渐消瘦,可没想到,有些事发生了,就像是埋下隐患一样,而这隐患,爆发的更是猝不及防。
这一天早朝前,皇帝未到,便有朝臣凑在一起,小声议论,说的正是胡漪方的案子。
“听说了没有,大理寺判了胡漪方流放北境,结果前几天却死在了路上,身首异处,连他夫人那个即将临盆的孕妇,也被剖了肚子,剜出一个男婴……一家四口,死得极惨……不知道什么人写了文告,贴满了京城的街口闹市。天还没亮,巡城御史就带着人匆忙把文告给揭走了。”
“怎么,连许大人也听说这件事了?下官入宫时也听街上的摊贩在议论,只是下官没有亲眼看见,该不会又是谣言吧?”
有人开了头,便有人接下去。
大家虽然说的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的事,但谁也不敢大声说,有些忤逆之言,也只敢和平日交好的朝臣咬耳朵。
“谣言、谣言,哪有那么多的谣言?当初胡漪方造谣,因此获罪。如今案子已经判了,但是太上皇始终没有露面,如何能让人相信胡漪方是造谣?”
“是啊,废后甄氏供出的许多大臣,都被惩处,朝中现在是人心惶惶,都害怕皇上这是要清理旧臣,真不知道悬在头上的剑何时落下啊!”
这细碎的议论声,在皇帝走上金阶时,就戛然而止,众臣依旧那么恭顺。
谣言如风,无孔不入。
由于兰珠用心良苦,在宫里各处都收买了一些眼线,所以这天朝房里的议论,就这样弯弯绕绕地传进了凤凝烟耳中。
她听了胡漪方的死讯,惊得手里的杯子都打翻了。
“怎么会这样!皇上明明派人护送,官兵和暗卫都不少,怎么会让胡漪方一家四口被杀!”
“这下糟了,这下糟了……”
她起身慌乱地踱着步子,念叨着胡漪方出事的日子,算着密信送达京城的时间,心中隐隐明白过来,沈凌绝几天之前夜里的反常,必定是收到了解语阁的急报,已经得知胡漪方死了。
当初胡漪方造谣说沈凌绝登基没有诏书,太上皇是被他害死的。如今,胡漪方流放途中被杀,只怕人人都会觉得是沈凌绝杀人灭口吧!
沈凌绝还没有下朝,这些事情,凤凝烟有无法跟兰珠这些身边的宫女聊,只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在殿中来回踱步。
她忧心忡忡,不知道解语阁什么时候才能请回太上皇和敏贵妃,来堵住那些造谣之人的嘴。
所以也等不及沈凌绝回来,便叫兰珠传话出宫,召阿遥进宫回话。
但还没等兰珠把出宫令牌交给太监小勤子,宫门外便传来“皇上驾到”的禀报声。
凤凝烟没想到沈凌绝今天下朝会这么早,将兰珠叫回来,让她去准备早膳。
沈凌绝进了殿中,凤凝烟见他袍角都是露水,疑惑地道:
“凌绝,你又去逛御花园了?今日早朝难道没有人奏事么?回来得这么快,还有时间逛园子。”
沈凌绝想握住她的手,却想到自己浑身凉气,连手都是冰凉的,便站着没动,任她拿来干净的常服给他换。
看着她一脸严肃认真地替他更衣,他满心温柔。
“今日朝堂上没什么大事,所以早早散了朝。烟儿,你为何起得这么早?我不是说让你多睡一会儿嘛。”
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,他竟依旧只字不提前朝的事,凤凝烟不由气闷,抬起不满地瞪着他:“有些事,烦的我睡不着,就想让人把阿遥召进宫,好好问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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